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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坐在那里,像个女神一样

第一章 她坐在那里,像个女神一样

所谓自我放逐,即是放弃拥有理想,不做任何努力,拒绝交付真情,甚至思想上不评价事物好坏的一种绝望的自我否定行为,此事既非病态,也非孤狂。

忌世愤俗?

不,不,不,那是一种令人厌恶的,失败者为自己所找的借口。自我放逐则是一种与他人无关的单方面放弃。

况且根本没有愤怒的情绪,若说无法融入世界的失落感倒是有一点点。所以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简单来说,可以看作是以保证肉体存活为前提的自杀行为。这样一来,自己不用承受痛苦,家人也不必悲伤,唯一让人苦恼的是因为如此有益无害,效仿的人过多,可能会对秩序和希望造成一点负面影响。

被世俗打败也好,被世界遗弃也好,总之无论如何,我——工作于J市科技市场,时值二十二岁的电脑销售员徐继时决意自我放逐。

在想通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便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好朋友姜承节。尽管想过是否要断绝一切“朋友”关系这一条,但考虑到是刚刚做出的计划,好多细枝末节的事情还没有界定清楚,所以暂且持保留态度。

况且这家伙的话还是多少有点舍不得的,如果说对方有一定的觉悟,能够自觉的提出绝交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我对这事儿不抱有太大希望,因为老姜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若是单看长相的话倒还是个出众的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电视剧里孤高,清冷的王一样。这样的人,多半是以高高在上的等待着臣子们上前跪拜。可是初一认识,就被他主动上来搭话搞得一头雾水,害我误以为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到了超越王的存在。可后来公司的女孩子们都羞羞答答的去找他搭讪这件事,让我的幻想彻底破灭了,由此也让我做出了这家伙是笨蛋的结论。

“听起来好像不错啊,也算我一个吧!成立个协会怎么样啊?自我放逐协会!”

好友的第一反应让我哑口无言。呀!果然是个笨蛋啊!这种事怎么可能成立协会?况且若要真的吸收了你,我会被人怨恨到死的呀!

正当我无语的听着好友兴致勃勃的陈述着担当副会长的就职演讲时,电话铃“嘀嘀”的响了起来。

“喂,找谁?”

感觉像是被命运摆了一道,这时候无论如何都提不起精神来。

或许因为阴沉的口气,话筒里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了更为阴沉的声音:“我是白冰,我不找谁,我找事儿。你,电话礼仪学过吧?指导老师是谁?”

本人公司的规矩,在自由散漫的科技市场是出了名的严格。其中,若是经过培训的员工违反了公司规定,指导老师是要负连带责任的。罚款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在第二天的晨会上当着全体员工的面接受批评,那可是相当丢脸的。所以,为了不连累前辈,使自己在公司的处境更加尴尬,新员工在行为举止方面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过,由于问话的是这一位,我心里倒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别闹了,领导,我是很荣幸能跟您一起在晨会上挨批,只不过……”

没错,打电话来的正是我的指导老师,前任店长,现任科技市场店总店长。而且,那可是我的女人。

随着“啪”的一声粉碎性的声音,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

“白总?”

问话的时候,老姜一脸的惊恐,我放下电话,点了点头。随着催命的电话铃再一次响起来,老姜的表情更加惊恐了。

“喂,你好!万家154店徐继时,请问您找哪位?”

“老姜在吗?”

尽管我的电话礼仪温和且流畅,但是对方似乎并不买账,阴沉的口气依旧阴沉。

偷偷的用余光瞟了一眼,老姜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哦,他不在,好像去101统计业绩去了。”

“是——吗?那你上来一趟好了。”

“我?我……我也去不了,店里没人。”

综合之前的态度和那个奇怪的拖长音问句,本能告诉我准没好事儿,所以果断拒绝。

“徐继时,你是笨蛋吗?”

“哎?”面对突然提出的疑问,我仔细琢磨了一下。笨蛋?我是笨蛋吗?当然不是!老姜才是。

“笨到把我当成笨蛋?十分钟之内看不到你,后果自负!声明一点,可以的话,我今天真的不想见到你。”

声明一点,关于您刚才的声明我只能说彼此彼此。

将话筒好好的放回原处,我转而望向因佯装忙碌而在工作电脑上胡乱敲打的老姜,沉重的说道:“白总让我上去一趟。”

“祝你平安。”

喂,这里用一路顺风会不会更恰当一点?还有你这平淡的声音和深沉的背影,不是已经注定了我是死路一条吗?这次回来以后,我还不想结婚啊!

罢了,罢了,怪我不该去惹这个阎王的,况且听起来心情就不怎么好。走出营业大厅,尽管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打在身上却恰到好处的舒服。停放在路边用于送货的小卡车排成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龙,司机师傅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打着扑克。是啊,这个业绩淡薄的九月,用于消磨暑期热潮带来的倦意真是再好不过了。

缓行了几步,来到楼前广场。回望这座坐便式马桶一样的建筑(不知道贴不贴切,但真的很像),左边是宽且矮的五层营业厅,右边是相比之下窄且高的十七层写字楼,虽然两边互通,但若是想进入五层以上的办公楼层,就必须通过右边的电梯间才行。

“那么,今天也请庇护我吧。”

最后仰视了一眼,我进入办公楼,搭上了通往本公司所在的10楼的电梯。

1014即是本公司的办公区域,虽然是两百平米的超大办公间,但集三个会议室,人事部,大客户部,财务部,后勤部,以及各部门经理办公室于一体还是稍显局促。

与负责接待的后勤部MM打了声招呼,我便来到写着“科技市场店 总店长办公室”字样的木门前。

“咚”“咚”“咚”的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反应。恐怕是不想应答吧!这么想着,我推开门,房间里回荡着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

稍微环顾了一下,除了办公桌椅和一个用于存放文件的柜子以及一个饮水机外,基本上没什么空间了。而且由于是杂物间临时改造的,光线也不怎么好。

走了两三步便到了房间尽头的办公桌,我将手肘支在外侧的挡板上,俯瞰着那张埋头工作的端庄的脸。黑顺柔直的长发有几缕垂过肩头,怎么看都是正经美人的感觉。稍微侧目了一下,黑色丝袜包裹着修长的美腿,黑色及膝的工作裙配以白色衬衫,抵抗力瞬间为零有木有。

“这地方,寒酸了点吧!”

“新来了个员工,分到店里了,在第二会议室等着呢,你去看一下。”

白总没有抬头,一手把一张履历表递到我面前,一手“吧嗒吧嗒”的点击鼠标翻看着几个表格。真是意外的好态度,而且这么看的话,手指也很纤细。

我接过履历,语重心长的说道:“白总,我们的年龄都不小了,该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抬头了,眼神里的杀气,好重。

“贵庚?”

“二十二”

“滚出去!”

“好的。”

走出“杂物室”,我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二十八岁还只有事业可以奋斗的未婚女性真是可怕。

拿出手中的履历,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这个眼神真是冷漠,或许是证件照的关系吧。

满月——奇怪的性氏

女 ——……这个无力吐槽,只能说很有优势的性别

24岁——哈,倒是不错的年龄。

S大营销系毕业—— 高材生

没有工作经历 ——无能的高材生

大致情况了解的过程中,已经推开了第二会议室的门。

专门用于新员工培训的小型会议室里,由于没有开灯的关系,稍显昏暗。坐在大圆桌旁某个椅子上的女子望着面前纸杯里飘出来的渺渺热气出神。

很自然的,我不愿打扰这份安宁,待回过神来,清咳了一声,女子注目过来,名为气氛的东西随之烟消云散。

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女子毫无顾忌的与我四目相对,这双眼睛真是冷淡与空洞,它不同于冷漠,恐怕连审视者本身也被抛弃在外,若不是在这个环境下,真的很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某个今天早晨才成立的协会。

“你叫满月?”

“是”

“好少见的姓氏啊!”

“是”

……被无聊的回答着,有点谈不下去的感觉。

无奈,只好盯着照片与本人做对比。染成棕色的头发被随意的盘成职业女性常有的发式并用蓝色的网状发箍固定住;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在看着什么东西,但不得不说眼睛真的很大。与之搭配的是恰到好处的瓜子脸盘和可以称之为玲珑型的耳朵,皮肤也很白皙,至于身材么……

我佯装调整坐姿稍微抬了一下身子。

嗯,也属于窈窕型的。总体来说,若不是散发出的气质给人清冷木纳的感觉的话,一定能够很快速在人群中成为焦点。

介于对方露出警戒的神色,我开口解释:“照片是最近才拍的吧?”

“是,很长时间没用到证件照了。”

关于这点倒是可以从空白的工作经历看出来。家里的经济情况应该不错,毕业一年多来一直在好吃懒做。对于这种事,我必须得义愤填膺的说一句,真的好羡慕。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这样可能不太利于我们这样的工作。”

鉴于她的态度和空白的工作经历,我选择率直的说出自己的疑虑。

说真的,她这样性格的人,真心觉得不适合做销售工作,不知道人事部那些家伙们是怎么放她过关的,想想当初那些面试官们对着我时的嘴脸,真想一巴掌拍在脸上,跟他们说老子可是有后门的人。哎,难道我公司已经沦落到看脸招人的地步了吗?

“是吗?可能是很久没跟人交流的缘故吧,我会注意的。”

天,听听这毫无感情的发言,你是多久没跟人交流?你家的宠物是只恐龙吧?

“那个,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带点感情,别听起来这么冷飕飕的。”

我扶着额头,略带苦恼的说道

“我跟你并不熟吧?而且,人事部说我已经通过面试了,只是跟店面上的人认识一下,并没有说要考核我。”

可恶,人事部那群混帐。

“那么,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呢?”

“明天吧,我刚搬家,今天还需要整理一下。”

既然人事部BOSS都认可了,其余的话多说也是无益。我起身舒了口气,总结性的说道:“那么明天八点十五分来这里报道,请务必准时。”

“好的。”

得到答复,我轻快的走出会议室,屋外稍显吵闹的环境终于将气氛拉入到正常的范围之内。透过玻璃门看到那女子起身将座椅收归原处,准备离开时,想了想又将桌上的纸杯端在手中,淡蓝色连衣裙的裙摆随着步伐一起一伏,这么看的话,倒是超出常人的优雅。

“那么?”她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外面

“我也要回店里,一起走吧。那个,你还喝吗?”

看我指向水杯,她事务性的笑着摇了摇头。

“交给我吧。”

接过手上的纸杯。或许是有点突然,她愣了一下,随后又挂起微笑,这次倒有点真心的意思。

将纸杯投入到电梯间的垃圾桶后,随着一声“叮”的开门声,女子越过了我,自觉的占领了角落的位置,我则处在中央,按下1层的按钮。

再次开门时,我们已到达目的地,穿过大厅来到写字楼外,我说:“那么,明天见吧。”

“再见!”

望着那一袭淡蓝色的背影,我拿起手中的履历表再次翻看。二十四岁啊,或许是因为那句诗里描述的意境太过美妙,曾经相当的期待二十四岁时的我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站在某座桥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独享心事。由此,我不禁轻声感叹:“二十四岁啊,是什麽感觉呢?”

“嗯?”她微微扭过脖子,不悦的说道:“请勿多管闲事,前辈。”

哈?多管闲事?再次看向那里,淡蓝色已经消失在街道上。

多管闲事了吗?我苦笑着,是前辈啊!前辈!不是都已经这样叫了吗。你这家伙说话还真是严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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